等到王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又过了多久。天穹还是漆黑的一片,意识仿佛变成了碎片,眼前的景象支离破碎,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都没办法分辨延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,隐隐约约的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飘来飘去,他伸手去抓,却又什么都没能抓到。
渐渐的,纷乱的颜色又重新组合起来,眼前是昏迷前看见的小丘,但说是小丘也不过是个小山包而已。与之前不同的唯有一点,那就是王濛周围飘着很多的萤火虫,星星点点的,宛若漫天的星火,伴着无声的弦律舞动着。
季夏之月,腐草为萤。
在这样的地方无日无月,本是绝不知道时日的,但看见飘舞着的萤火虫,王濛也知道这大概是到晚上了。萤火虫在古时候也有耀夜,景天的别称,不管怎么说,看起来都是个好征兆。
王濛爬起来,回头向怨林看去,现在林中一片平静,刚才的小孩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,林间雾气氤氲,倒和王濛才进去时有七八分相似。或者那小孩已经离开了吧,又或者又重新回复了王濛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样子,想到这里王濛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他记得自己被小男孩咬了,那时候小男孩的部分记忆好像进到了王濛的头脑里,但那些东西现在他一点都想不起来,就像从噩梦中醒来的人,回溯自己在梦中看见了什么却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,只剩下那空落的虚浮感,和一种难以言表的伤感,王濛想自己是在同情那孩子的,但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同情什么,他摇摇头,倒也不再纠结,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想办法回到现世。
王濛接着向荒丘走去,这一走他才发现自己伤得有多重,一股仿佛能将他撕碎的痛感从脚上一直传到脑髓,他突然全身一松,差点就跌在地上,或者自己真的没办法再在这里待多久了,王濛苦笑着,强咬着牙拖着自己的身体走着。
荒丘,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,完全地荒芜着,以丘顶为界,方圆三丈之内竟然真的是什么都没有,在长满了腐烂的植被的怨林衬托下显得是如此突兀。
荒丘之前,立着一块残破的石碑,上面的字倒是还能辨认,也亏得王濛学的是中文,读个古文倒也难不倒他。
“立碑于是,斩缘于斯”
八个字深沉似水,光是看着这几个字就让王濛有些喘不过气来,一种巨大的浩如烟海的悲伤感席卷了王濛的全身,王濛像是沉入了极深的海底,一直沉下去,没有光,也没有时间感,这么多年连女生的手都没有牵过的王濛却第一次有了失恋的感觉,那是将人生撕裂的悲恸,“所爱隔山海,山海不可平。”曾经读到的句子突然跃入王濛的脑海,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那石碑,触摸当年写下这八个字的人的苍凉与绝望,仿若触电一般,王濛的手刚碰到石碑就有大量的残损的图片闪过他的脑海,大量的信息在一瞬间强制地写入了王濛的记忆,王濛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烧断了,如果,他还有神经的话。
石碑轰然倒塌,巨大的怨气从荒丘的土里渗出来,像是一个个有智慧的幽灵,全往王濛的身体里钻,疼得王濛直打哆嗦,萤火虫们四散飞着,极力避开王濛,又来,难道今天自己要晕倒第三次?不过这次虽然王濛的每一寸肌肉都像被针扎着一般,但他并没有晕过去,这无疑增加了他的疼痛体验,他想叫喊,嘴巴大张着,可是一点声音却都发不出来。虽然人们常说感觉身体被掏空,但王濛却觉得身体被塞满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。
事实上这场酷刑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,然而对于王濛来说,用他经常用的话来说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。王濛跪在地上,颤颤巍巍的,他又再一次体会了身体和意识分离的感觉,现在他的身体又不听使唤了,他的大脑浑浑噩噩的,好像还能看见石碑给他的映像,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,他也自然不会注意到他的背后多了一个看不懂的符文。
待到他能动的时候,又是不少时间过去了,此时的他终于觉得,疼得像身体散了架一样绝不是一种夸张的手法了,他倒期望着自己的身体能散架,那样大概他还会好受些。“真晦气。”王濛啐了一声,强行站起身来,再去看那石碑却已经成了一堆碎石。王濛不敢到处招惹了,径直朝着荒丘之顶走去,这回他发誓再也不碰这鬼地方的任何东西了,他可再折腾不起一次了。
荒丘之顶因为寸草不生,倒显得干净平整,不过和别处却也没什么区别。
“狐狸姐姐说这里有只黑猫,这哪有猫啊,连个活物都没有。”王濛挠着头,悻悻地在荒丘之顶踱步。突然,王濛眼前景色一晃,俨然变成了他熟悉的街市,他吓得赶忙一退,眼前景物又变了回来,他揉揉眼,仔细一看,什么都没有变化,再往前踏一步,景色又变,果然是熟悉的街景,漫天星辰如火,一时让他看花了眼。再定睛一看,果然有只黑猫卧倒地上,轻晃着尾巴在假寐,它似乎也注意到了王濛这边的动静,回过头来很鄙视地倪了王濛一眼,又转过头去,不再理睬他。
看见猫儿确实能看见他,倒把王濛高兴坏了,“好猫儿,好猫儿,你可千万别乱动,这次我能不能回去全靠你了,要是顺利的话,以后有我一口鱼汤喝,就有你一口鱼骨头吃,有我一口墨峰抽,就有你一口烟屁股捡,能花一块我只花九毛我给你买鱼干······”王濛一般喋喋不休地对着猫说着好话,一边拿红绳往猫尾巴上捆,他又不敢使劲,生怕把眼前的猫主子弄疼了,那时他一炸毛跑了,他找哪说理去。
然而兴许是王濛话太多,最后还是把猫爷惹烦了,那黑猫把头往后一转,对着王濛呲牙,一口森白的牙齿倒和怨林那小孩似得,吓得王濛就是一哆嗦,差点红绳没拿紧。
黑猫突然一跃,带着王濛就是一跳,王濛觉得自己的手就像是困在了奔驰的高铁上,被拽飞了起来。
“这不对啊,说好的身轻如燕呢。”繁杂的景象流光一样从王濛的耳畔经过,王濛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列车通过隧道的破空声,然而那不过是他的想象,整个过程其实是无声的。王濛看见黑猫的体形不断变大,先是变得像大型犬类一般大,然后又像是老虎那样大,最后居然大得像一只猛犸象一般,这就是所谓的,王濛想了一下,终于找了一个他觉得合适的形容词,迎风暴涨!
王濛很得意于自己的才华,不禁有些飘飘然,以至于他觉得这种异样的交通工具其实还不错,仔细想想和敞篷车也没什么区别,他妈的,时速三百公里的敞篷车,我王濛今天也见识过了,下次还有谁敢说我没见识?
这时王濛发现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了,心里也跟着放松起来,倒有了闲情仔细欣赏一下两旁的风景,却把狐狸姐姐说得决不可回头看忘了。两旁的风景其实是街道两边住户家的情形,王濛看着其中一个窗户里好像有个漂亮的小姐姐在换着衣服,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看,但景物通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,一下子就到了王濛身后,王濛猛地转头回去想再看仔细一些,一张阴恻恻的笑脸紧贴着王蒙的脸映入了王濛眼帘,正是怨林那小男孩,王濛吓得心跳漏了一拍,手一抖,直接将红绳抖了出去。
坏了,王濛心里一凉,果然整个人就开始往下掉着,那小男孩的脸还在半空中对着王濛笑着。
周围景物旋转,突然间又定格下来,王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,眼前又出现了一个满身横肉,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,那巨汉少说也有五六百斤,持着一把巨斧也不言语,对着王濛就砸下来。
王濛倒也没有时间反应,本能地把腿张开,顿时**一凉,心里一惊,又后知后觉地“啊”了一声。
巨汉把斧头轻松提起,那斧头的斧面比王濛整个人都大,地上留下了一尺深的斧痕,王濛小心翼翼地朝自己身下看去,看见没有血迹才稍稍放心。
巨汉拿萝卜粗地指头指着王濛:“你这人,好端端地跑到俺跟前干甚?莫不是要砸俺的场子?”王濛环顾周围发现附近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的,才发现原来这巨汉是在街头杂耍,不过周围的人穿的衣服都不伦不类的,有的穿的汉服,有的穿的唐装,还有穿中山服和西装的,不过王濛却没时间想那么多,他三两下爬起来,陪笑道:“这位,额”他稍微想了想,“大侠,小弟不慎摔倒,完全没有影响您表演的意思,您请,您请。”
王濛在一堆人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走了出去,找了一根柱子扶着,这才开始喘起粗气来,他满脸苍白,双腿发软,老王家几代单传今天差点就毁在他手上了,那一斧要是距离再近点他就可以和明朝的王振称兄道弟了。
“抽烟吗?”一只刚健的手把一支好烟递到王濛面前。
“谢了老哥。”王濛接过烟叼上,往屁兜里掏着火机,但他手抖着,几次都没能掏出来。
“我帮你吧。”那一双手又打着火机凑过来,王濛叼着烟凑上去深吸了几口,顿时觉得好了许多,突然他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,这才打量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。
“不是,大叔你谁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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